沈鹤贤

天堂客满,地狱打烊,我跟你走。

红白玫瑰(十四)

“旅人在夜最深之时离开,留下了他的猫。守夜人从梦中醒来,看到了旅人留下的字条,调转了明灯方向,让光照向南方。白狼叼了毛毯给猫裹起来,守夜人熄灭了房间中的油灯,黑夜笼罩了这片天”

“为什么没报案?”

欲为看着奈文,奈文从蜂蜜罐里盛出勺蜂蜜,手摸着玻璃壶壁试温度,用半温不凉的水冲进杯里,握着勺柄轻轻搅拌着。蜂蜜溶在水中,最后勺子里的些许结晶化不开,奈文拿出来擦掉边缘滴落的水,把勺子递给欲为

“不是最喜欢吃蜂蜜么”

欲为微张着嘴,诧异地看着奈文,奈文又把蜂蜜水推过来

“赶紧舔干净我去洗勺子”

欲为低着头把勺子含进嘴里,舌尖卷了勺中残留的蜂蜜结晶,结晶在唇齿间融化,是带着花香的甜,看他又含着勺子没反应了,奈文从他嘴里把勺子抢出来,丢进厨房水池,回来坐在欲为对面,奈文看了眼窗外的天,双手手指交叉紧握

“我很早就知道了,从在美国我就知道了”

欲为也没想到奈文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些事,沉默了一会儿,问他。

“那你为什么没报警,你身边生活着一个疯子”

奈文拇指相互磨蹭着,他摇头,看着欲为的眼睛
“在大学的时候,我没朋友,大概因为我的口音,也因为我软弱的性格,谁都不愿意跟我玩,一个宿舍四个人,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话,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我出头,那时其实我都想过自杀”

奈文抹了把湿润的眼角,笑着想起了以前,欲为每次帮他出头,最后是两个人一起挨打…

“你是个很善良的人,对吧?你只是在你追寻所谓美的路上,迷失了自己。那时是你救了我,我没有理由不去救你…你每次杀人我都跟着你,你没清理过的地方,我都清理过,你的衣服上总是有血,血是洗不干净的,我买了很多一模一样的,偷偷把以前那件拿走,换上新的…”

在每个有月亮的夜晚,跟着欲为的有两个人,一个为了帮他,一个为了害他,他从来不知道。

欲为突然不敢看奈文的眼睛了,那视线如烈焰似伸向他的双手,将他吞噬,拖入负罪者的深渊。欲为弓起身子抱住头,尽力蜷缩起身体,那是他被打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动作

“…哥,收手吧,求你了”

奈文蹲在欲为身旁,紧抓着他的手腕。欲为曾在教堂祷告,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祈求神的原谅,这么久以来并没有谁曾找上他,他以为是神认可并且原谅他的行为,到头来只是奈文包容他纵容他,没有人原谅他,他仍是无法饶恕的罪人。

“奈文…为什么是我…受伤害的是我…为什么最后杀人被人憎恶的也是我,我现在知道错了…可是也晚了”

奈文没说话,只是攥紧了他的手腕,指腹下抵着的是欲为跳动的脉搏,一下又一下,是那么有力,那样鲜明

欲为从那时起一脚踏入深渊,越走越深,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,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。说虚伪是撕开黑暗点亮那盏灯的人,奈文是走进深渊中将他拉出来的那个人,没有任何一个人,都不行。

欲为握住奈文的手覆在脸颊上,低着头亲昵地蹭着,他睁开眼,唇角上挑,温柔的笑了。奈文看到他笑容的一刻,泪水决堤般涌出,刚刚笑着的…才是活着的欲为。

“真正的美是生命”“哥,收手吧,求你了”

原来,我还活着

欲为是个无神论者。到教堂只不过是寻求心理上的慰藉,那众人拥护的所谓的神,并没有拯救人世间,直到今天他明白了,人们向神祈祷,诉求心愿,神只是聆听,人们求的也是个奔头。而只有愿意为你付出的人,才会不顾一切的帮你。
那“神”,是人类在苦痛生活中给予自己生的希望的寄托,只是寄托,他什么都做不到。

能在苦痛地狱中拯救你的,唯有你的家人,和你自己。

奈文哭累了趴在欲为腿上睡着了,叫也叫不醒,欲为无奈,也任他去了,一晚上坐在那里,看着那杯凉透的蜂蜜水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轻轻挪开奈文的脑袋,起身走向窗口,他拉开窗帘,淡金的光冲破了笼罩着天空的黑暗,天亮了。
那黑夜已过,白昼已至。

“据警方透露,玫瑰杀人案的凶手在前天深夜被正式抓捕,警方克服了重重困难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,他会收到法律的严惩”

各大新闻平台都在重复播放着这条消息,这条消息的传出平息了一个多月以来社会中的恐慌,甚至有受害者家人前来感谢。微笑贤儿和虚伪都是躲着不见的,总局只是把陆北推出去暂时做了替罪羊,只是为了平息恐慌,争取到群众最大的信任,真正的玫瑰仍未归案,还为这个案子又指派了一队成员帮忙处理,微笑知道后脸一下子黑了下来,如果不是年华拦着微笑能当时把他们都赶出去。那几个新来队员话语中的冷嘲热讽虚伪都记在心里,贤儿只是看着他们笑着,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。等到这案子真正解决,他们会让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知道什么叫礼貌

他们三个现在站在一个少年身后,少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,代码中带着域名和区域代码,一层层虚伪看不懂的数据在显示屏上飞快的闪过,显示屏分为两半,一半代码一半是类似浏览器的软件

最后敲下回车,代码的滚动速度放缓,另一旁的分屏上开始根据关键字搜索资料

“他的资料被人彻底洗过,而且这个什么遇唯,只是个化名,国内什么都查不出,但是在外网上找到几条新闻”

蒹葭向旁边挪开让出显示器,这三人上前看了眼新闻,微笑眨了眨眼睛求救地看向贤儿,贤儿半蹲下眯着眼睛看满是英文的新闻报道,将大概意思翻译出来

“大概就是…横空出世的艺术家,现实派写实派画家…画面内容丰富色调阴暗,将社会阴暗面展露出来…还有张照片,看不太清,哦最后一条新闻是,因为故意伤人被查出患有精神疾病,从此以后消失…”

“精神疾病吗…”

虚伪重复着这个词语,靠坐在一旁桌子上,蒹葭转着椅子疑惑的看着他们。微笑揽住蒹葭肩膀,说他帮了大忙,回来请他吃饭,蒹葭不客气的答应了,起身准备离开,在蒹葭快走到门口的时候,虚伪突然喊住蒹葭,说送他去车站

蒹葭和虚伪并肩走着,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,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,蒹葭抱着电脑包半张脸缩进领子里,虚伪看他模样好笑,伸手揉上他的头发

“我回去继续查,如果查到什么给你打电话”

“麻烦你了,还让你专门跑来”

蒹葭摇了摇头说没事,虚伪把他送到门口,看他上了公交车,在车窗处冲他摆手,虚伪笑着回应。看着车驶出视线,手抄兜往回走。

走到那路口的时候,下意识看向左边的小巷,巷口的咖啡店还开着,门前黑板上的字迹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,风铃在风中孤单的响着,声音随着风穿过小巷飞向天际,奈文跑出来收黑板,看到虚伪笑着喊他名字,虚伪低头笑了下,冲奈文挥手,让他快回去,奈文抱了黑板跑回去

虚伪也不怕雨淋,那冰冷的水珠点点浸透了他的衬衫,湿乎乎的贴在皮肤上,感觉不到一点温度。拿出烟咬在唇边,打火机迎着风根本点不着,虚伪背过身,手掌围着打火机,点燃了烟,烟也有些湿了,味道比以前呛了些。虚伪并没有在意,车站离警局没多远,他走了十几分钟,思绪一直在放空,这么久以来,这案子压的他喘不上气,刑警队中所有队员都是如此。如今这份“虚假”的结案报告,更像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,指责他们的无能,虚伪不愿意接受,也不甘心,他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就此低头,这案子没完,能解决的一定只有他们,不会是其他任何人。
从陆北归案以后,玫瑰的确再未作案,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在等待什么,亦或是他本人出了什么意外…虚伪撩起额前湿透的刘海,撩到发顶上去。甩着手上的水珠,烟还没抽完就熄灭了,再也点不着,虚伪清了清嗓子把它丢进垃圾桶,门前的灯在还未黑透的天色中亮起,照亮了门前的路
虚伪走进办公室,微笑在接电话,抓起他桌上的几个文件往他办公室走。贤儿在记笔记,把黑板上目前有的资料线索抄到本上,看到他抬起头笑了,虚伪坐到他身旁一起分析线索
就算你不再出现,我们也未曾放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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